2014年1月1日星期三

青梅煮酒。一。



三國時代,真是個很有趣的時代。

我們發現,這一個世紀裡雖然有著中國歷史上最高的戰爭頻率和人才密度,弄到最後,卻很可能只是白忙了一場,以至我們幾乎無法依據歷史的功利原則,賦予他們行為應有的價值。試以著名的三大戰役為例:官渡之戰雖然為曹操最終統一北方奠定了基礎,但也為國土的龜裂為三預種了後患,從曹操身邊僥倖溜走的劉備,正是在這以後生成為妨礙曹操九合諸侯的心腹大患;曹操因全力對付袁紹而無暇旁顧,反使孫策獲得了寶貴的機緣,得以轉鬥江東,為日後鼎立之勢早早地做好了準備。再看魏吳赤壁之戰,作為戰例雖然精彩絕倫,從「天下歸心」的角度著眼,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孫權當年若接受主和派代表張昭的建議,向曹操投降,不是更有利於河清海晏、長治久安,更能使數十百萬生靈免於塗炭嗎?說到吳蜀彝陵之戰就更有趣了,東吳大將陸遜一把戰火燒死了那麼多蜀漢兒郎,劉備又丟了那麼大的面子,結果竟仿佛只是為了與東吳訂立一個彼此永不相侵的和約,當真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再看孔明六出祁山,總體上屬于勞而無功,無論諸葛亮對司馬懿的嘲弄,張郃對馬謖的教訓,還是姜維與鄧艾的對抗、與鐘會的惺惺相惜,蜀兵與魏軍把那麼多山頭拉來鋸去,「出師未捷身先死」的諸葛亮,結果卻只贏得「長使英雄淚滿襟」的無盡唏噓……,三國,這一個英雄世紀到底想告訴我們什麼呢?

有時想想,除了南北朝之外,最能證明「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的地方,就是這個三國時代。

而在「英雄末路」篇,更是看到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

沮授,姓氏已在字面上露出某種不祥,命運的淹蹇可悲,便多少得到了暗示。這個人讓我感興趣之處在於:以他出色的大局觀,他本來完全可以在三國這一片偉大的圍獵場上立下不朽聲名,結果,他卻選擇了一個注定無法讓他展現才華的主子,並誓死效忠,我說的是袁紹。作為三國時最能看破天下大勢的奇才之一,單純說計道謀,沮授完全不在荀彧、郭嘉之下,有人更將他置諸荀、郭二人之上,而直接與諸葛亮相提並論。我們發現,在袁紹邁向失敗的每一步之前,沮授都曾及時給出正確的建議,或表示反對,或另建良策。沮授曾建議袁紹將皇帝劫持在身邊,以便「挾天子以號令天下」,袁紹不屑一顧;官渡之戰前沮授曾表示反對,希望袁紹能暫時休養生息,勵兵秣馬,等待一個更合適的機會,一舉擊敗曹操,執住天下之牛耳,急不可耐的袁紹仍然未予理睬;即使在官渡之戰進行正酣之際,袁紹也有很多獲勝的機會,沮授均曾一一看出,或者當面,或者以書牘的形式告知袁紹,袁紹竟以某種隻能理解為鬼魔附體的固執,一再擺手道:「非也非也,差矣差矣」,終致覆水難收...... 
沮授官渡之戰前已被袁紹剝奪了大部分軍權(因為他反對戰爭,懈怠軍心),袁紹戰敗後帶著親信隨從八百人倉皇逃亡,把沮授棄置一邊,遂使沮授被曹操俘虜。總體上極為愛才的曹操,可說是給足了沮授面子,不僅上前親自為他鬆綁,延之上座,還當著眾人的面這樣評價道:「本初若聽從閣下的勸告,哪裡會有曹操的今天。有奇才輔佐卻不知如何重用,本初焉能不敗。」沮授應該知道這一事實:曹營中不乏因投降曹操而終於叱吒風雲、揚名立萬的例子,名將中就有張遼、徐晃、張郃,若沮授就此投降曹操,別說「不失封官加爵」,從此獲得更大的成就威望,也完全有可能。然而沮授見到曹操的第一句話和最後一句話竟然都是:「我不向你投降。」沮授後來為曹操所殺,乃是因為他執意逃奔袁紹,結果被曹操手下抓住。 
僅據「士為知己者死」的理念,是無法解釋沮授行為的。沮授原在「幽滯之士」韓馥手下任事,當初袁紹脅迫韓馥交出冀州時,沮授就曾表示反對,舉出種種理由力勸與袁紹一戰,這至少說明沮授不屬於袁氏家族的「門生故吏」范疇。袁紹起先雖曾對沮授頗為信任,但最終的行為,應已可使沮授寒心了,那麼,他為什麼還要去投靠一個對自己背信棄義的舊主子呢?想到袁紹逃回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殺死田豐,沮授即使不為曹操擒殺,是否能在袁紹手中討得活路,也大可懷疑。 
沮授大概是愛上袁紹了吧?中國古人歷來對「男風」設禁鬆弛,而相貌堂堂的袁紹,至少在儀表風度上,還是極具煽情性的。

話說回來,我不是應該去溫先秦時代諸子百家的嗎?我在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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