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開始足球記事,想起梁文道也喜歡足球。幸好他的網上文集還有備份。
很喜歡這樣淘金沙,有「搜尋」功能的網站就是方便,是科技的偉大。
巴西最了不起的創作家羅德里格斯有句廣被傳誦的話:「每個地方都有一個不堪回首的全國災難,例如廣島核爆,我們的災難,我們的廣島,就是1950年輸給了烏拉圭」。在巴西,這場災難甚至還有一個專有名稱;而且很奇怪,就連講葡萄牙文的巴西人都習慣用西班牙文去拼讀這個名詞,似乎不如此便不足以顯示其特異與重要;那就是足球史上最有名的一場敗仗:「Maracanazo」(『馬拉卡納慘案』)。
「每個地方都有一個不堪回首的全國災難」,那香港會是甚麼?中國的又是甚麼?
雖然比賽還沒開始,但巴西就已經給自己加冕了,那幾乎是他們全國的共識。當天發行的一份早報甚至以「世界冠軍」為標題,登出巴西全體球員的照片,遂一介紹這批英雄的背景和來歷。球場內,二十多塊頒給冠軍隊成員的獎牌早已刻好了名字,專門為凱旋而奏的頌歌也早已放進廣播程序,全場球迷興高采烈,老早就開始了自己的慶祝派對。
......坐了二十萬人的球場在一瞬間陷入死寂,靜得幾乎可以聽見蚊子飛過的聲音。聽說唯一的小騷動,來自於看台上一群觀眾要抬走一個心臟病猝發的球迷。賽後,慌亂的國際足協人員早早逃離,留下雷米捧着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那座金杯,孤零零地站在場上。手足無措的雷米,據他自己的回憶,簡直是像對待解除了保險鎖的手榴彈似的,把獎杯塞到烏拉圭隊長的懷裏,然後轉身就走。而這幫烏拉圭球員,不敢慶祝,不敢狂吼,不敢跳躍,也沒有經歷任何儀式,草草照了張相就趕緊上車回到酒店。此時,不只里約熱內盧,就連整個巴西,都變成了一座無人遊逛的墳場。David Goldblatt在他的新著《Futebol Nation》裏面提到,公元二千年七月一份巴西大報的運動專刊,紀念的不是1970年比利率領的那支巴西隊奪冠三十週年,竟是「馬拉卡納慘案」五十週年。可見無論贏過多少屆世界盃,五星巴西始終無法擺脫那場夢魘的纏繞。
說起來這個馬拉卡納慘案是真慘案,百度百科說:
有一名巴西隊球迷因承受不了巴西隊被逆轉失冠的壓力而開槍自殺,還有兩名巴西球迷因心臟病突發而猝死(不完全統計)...... 在巴西的里約熱內盧,有10名巴西球迷因巴西隊失冠而自殺(不完全統計)......
當時巴西不曾奪冠,今天我們看到的五星戰隊,要直到1958年,17歲的比利在瑞典得到了第一個世界冠軍,才得到球隊的第一顆星,可想而知比利在巴西人心中的地位,只會比今天的美斯有過之而無可及。
是想不到在巴西人心中,「足球」遠遠非比賽這麼簡單的程度,比英國政治大力發展足球的初衷更蝕入巴西人的血液之中,也只有巴西人才會接受「蓋球場要比蓋醫院還有益」這類言論。
現任烏拉圭前鋒蘇亞雷斯在他不咬人的時候,其實還是很清醒的。他曾說過:「足球和政治的邊界在拉丁美洲是模糊的。由於國家隊的失敗而倒台或者被推翻的政府,可以列出一張長長的清單。」
「蘇亞雷斯在他不咬人的時候,其實還是很清醒的」X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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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超開鑼,事前不被看好的阿仙奴竟然兩戰皆勝,以十球入賬暫居群雄榜首。我身為阿仙奴球迷,自然心花怒放,而倫敦那批祖傳三代的同道想必更是歡欣莫名,備感榮耀。
是想不到他是阿仙奴球迷XD,而且另一篇也有說「據說1994年當拉登還住在倫敦的時候,是阿仙奴的球迷,偶而甚至會進高貝利球場看球。一個許多人眼中殺人不眨眼的狂魔居然也是球迷,而且還是個英國傳統球會的支持者,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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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支出征歐洲的南美國家隊烏拉圭「教懂了歐洲人什麽是真正的足球」。當然,真正的球迷絕不可能是狹隘的民族主義者,於是他能欣賞歐洲人的偉大。譬如 1962年世界盃場上的英國人博比·查爾頓, 「足球服從他,在他的指示下旅行,甚至在他踢到它之前,球就已經自動奔流入網」。......這裏有足球最讓人驚喜的時候,例如尼日利亞和比夫拉同意停戰,因為電視上的貝利正在踢球。
......足球又總能在最黑暗的時刻振奮人心。納粹德軍佔領烏克蘭的時候,曾經逼迫基輔迪納摩的球員和希特勒的衛隊來一場友誼賽。賽前他們收到警告:「如果你們敢贏,就死定了。」於是一開始「在恐懼與飢餓的折磨下,他們只好準備輸球。不過到了最後,他們無法抗拒尊嚴的呼喚」。球賽結束,11 位球員穿著隊衣在懸崖邊上被處死。直到今天,那場比賽還是足球史上最偉大的神話之一。
最後那則基輔迪納摩的故事,實在令人動容。雖然我再在網上找了一下,有可能是事後蘇聯的政治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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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史上第一次足球賽的轉播,是阿仙奴在1927年的一場賽事,當時的負責機構是BBC(英國廣播協會),曾經飽受各家球會的壓力,他們害怕從此以後就沒人願意買票進場了。如今看來,這種擔憂自然是過慮,有了電台聽眾和電視觀眾,有了巨大的轉播權益金,還有誰會為入場的球迷發愁呢?
又是阿仙奴XD。
說起來,在那個年代的聯賽,都在倫敦的球會自然沒甚麼問題,但看了一下聯賽名單,真的都要去利物浦、紐卡素比賽。有了現場賽事轉播,又有更多人能參與這個激烈的賽事了。
當年的廣播電台會免費發送一種叫做「賽區圖」的東西給聽眾,把一個足球場分成幾個區域,再為之標上號碼。節目主持在評述球賽的時候就會提醒聽眾:「球員XXX現在由7號區帶球闖入了9號區,對方的XXX正從10號區趕來截擊……」。家裡的聽眾只需手持一份賽區圖,聽著轉播,就能把場上實況虛擬地復現眼前了。
不就是現在很多Youtuber在直播時做的事嗎?XDD
順帶一提,袁文傑昨晚的live有差不多4000人在看,感覺上很厲害,難怪他最近出越來越多足球片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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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這一切的是「天空電視」,一家以獨家轉播賽事為獨步單方的衛星電視頻道。為了買斷足球賽,這家公司願意付出鉅額費用。肥水不落外人田,為了瓜分這筆橫財,幾家表現最好的球會聯手脫離甲組,另起爐灶成立了英超。
原來英超出現的原因是錢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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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人的工作時間已經縮短到了一周五天半。星期天他們乖乖上教堂;星期六中午下班就直接去酒吧混,混到半夜才消乏回家。......我們今天所知的足球聯賽制度,其最早的締建者之一就是教會。他們故意把球賽安排在周六下午,目的是要和酒吧搶客。而且他們差點得逞,有一段時間,足球真的搶走了不少酒客,酒吧業者叫苦連天。
但我們永遠不能低估商人的本事,更何況那時候的酒吧還是門大生意。酒吧老闆不止有錢有地方,還常常擁有酒吧周邊的土地。他們反擊的方法就是主動介入足球,出資入股球會的經營,把酒吧闢作球會成員聚會的場所,向他們提供更衣室,甚至把外頭的一大片空地改成球場。簡單地講,酒吧老闆成了球會的老闆。
每個制度都其來有自,而每次看到這些制度小故事,總會覺得很有趣,「星期天他們乖乖上教堂」聽起來很可愛。順帶一提,今天人類對娛樂的渴求,都是源起於工作的勞累,於是資本家搞娛樂酒吧生意,又賺一筆,win-win就是資本家一邊雙贏,這次我站隊馬克思。
......很多著名球會的早年歲月都有着酒吧業者的身影。例如我深愛的阿仙奴,它最早一次搬家,就是為了跟隨一家酒吧的遷址。更厲害的例子是愛華頓,它和一家酒吧鬧翻了,後者不願再以低價提供場地。愛華頓球會出走之後,那家酒吧乾脆自己組織一個新球會。這個新球會的名字就以他們所在的城市命名,叫做「利物浦」。
原來!晏菲路球場本來是愛華頓的主場球場!
然後另一篇又涵接一下:
當時總在周六下午開賽的聯賽乃是反酒精運動的利器,總是能把酒客勾引到球場,讓他們變心成了球迷,使周末的酒吧門可羅雀。所以酒吧業者和釀酒商人紛紛入股球會,想從根上下手,讓球迷在迷惑於球場的激情之餘,也能回頭當個酒客,欣賞一下元配的美好。
一開始,這個計劃不算成功。擁有球會,並不表示球迷必然會走進球會旁邊的酒吧。哨聲一響,球迷依舊準時坐在場邊,酒吧還是安靜得像個教堂。沮喪的酒吧老闆甚至絕望到要利用最新的電報科技,實時向酒客報告場內最新比分。但這當然是個無用的怪招,哪有球迷會只關注分數,而不真正觀看整場球賽過程的呢?後來,星期日也有球賽開打,所以周末酒吧的情況好了一點。再後來,球員身上的球衣可以接受贊助了,於是啤酒業者的生意又好了一點(至少他們可以藉此增加瓶裝啤酒的銷路,但這還是幫不了酒吧多少)。
真正使得球迷開始戀舊,願意在球賽期間重新光顧酒吧的,自然是比電報更具威力的新技術——電視。球賽一在電視轉播,如大旱之望雲霓的酒吧老闆就立刻動手安裝電視。自此之後,球迷就能坐享齊人之福了,又可以蒲吧,仲有得睇波,再也不必在酒吧和球場之間抉擇。這也就是今日酒吧要有電視,而這電視又總要得調正至體育頻道的習慣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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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堅固的,終將煙消雲散,這是所有球迷都能明白的道理。不只如此,球迷甚至要比非球迷懂得失敗乃是常態的人生真相。四年前,南非世界盃結束之後,約翰.柯慈發現,原來這個三十二國參與,全球十多億人觀看的盛事,絕大多數人最後都是要失敗的。這本是最簡單的算術,只是我們通常都不在意而已。切莫說三十二支球隊只能產生一個贏家,三十二國的球迷只有一國可以笑到最後,我們平素喜愛的球會豈不也是輸多勝少?如果是豪門,聯賽成績表上可能贏的時候較多,但他們又能連續贏到多少個聯賽冠軍呢?
就拿我深愛的阿仙奴來說好了,教練雲加來了之後,曾經拿過三次英超冠軍,更曾創下跨季49場不敗的紀錄。可是自從搬到酋長球場之後,就有足足八年未嘗拿過任何錦標。今年好不容易得了個已成雞肋的足總盃,我們便高興到覺得自己是世界之王似的。回首這無冠八年,豈不是一個漫長的課程。我修這門課,已經修到了幾近寵辱不驚的地步。過去那個球季開初,阿仙奴暫領群雄達數月之久,有些球迷興奮莫名,開始臆想最後奪冠的榮光;可我當時就已隱隱感到,這只不過是浮雲而已,一轉眼,自然會有人受傷,我們也自然會走回往下沉淪的老路。
所以關鍵是要做好心理準備。身為阿仙奴球迷,最好的準備莫如一讀再讀Nick Hornby的經典《Fever Pitch》。這部有名的球迷回憶錄,記的是1968年到1992年的阿仙奴,當中沒錯是有過攀上頂峰的狂喜,但更多的時候卻是等待,絕望,再等待,再絕望……。就像趙傳〈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裏的那句歌詞,真正球迷應當「非常善於等候」。我們外表狂暴(看球的時候),可是我們曉得用最溫柔的心態去默默承受人生那必不可少的羞辱與粗糙。
雖然可以用來取笑YK「原來每個阿仙奴球迷的道行都如此高深」XD,但「全球十多億人觀看的盛事,絕大多數人最後都是要失敗的。這本是最簡單的算術,只是我們通常都不在意而已」也是事實,好比大家看到哥迪奧拿的「六冠王」偉業,下一個問題必然是「甚麼時候會完結」,或是「who can stop him」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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